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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抱歉,我不扶贫

  秋季的海湾阳光温热,一艘船头印有超级马里奥图样的双层游艇随着波涛上下起伏。

  哗……

  哗……

  海水一下一下推着船舷。

  船尾甲板探出一根长长的钓竿,钓竿那头是一个身材匀称,五官立体,偏躺在卡座沙发上的男子,此时正面带微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条新消息。

  安吉拉贝贝:“我的要求怎么高了?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天经地义。”

  沈云很无语,他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一个33岁小仙女的征婚启事,觉得她要求太高,便好言相劝,让她脚踏实地一点,没成想一句话点了炮仗,对方竟然发私信过来撕逼。

  “好,好,好,不高,不高行了吧。”

  沈云一边说违心话,一边回想她的要求。

  皮肤白皙,身高不低于1米8,津城有房有车没贷款,年入50个起,最好父母双亡,如果健在,得有养老金和医疗保险,下面还有什么要努力,要上进,不抽烟不喝酒会做家务,情绪稳定,善解人意……反正林林总总写了十几条。

  安吉拉贝贝:“你那是什么语气?据官方统计,适婚男性比女性多三千万,现在可是女方市场,我提点要求怎么了?”

  沈云很想放下助人情结,尊重她人命运,但是看看钓竿尽头一动不动的浮漂,觉得有个人耍嘴皮子也蛮有趣的。

  “又一个被资本洗脑的可怜娃,媒体刻意渲染这个数据是为什么?为的就是把你们捧得高高在上来要房要车要奢侈品,拼命地压榨男方家庭的血汗钱,如今舔狗经济开始破产,当越来越多的男人看清真相,不婚不恋,她经济早晚会被资本无情抛弃,你如果再不调整自己的定位,必然变成这场游戏里输得很惨的那一批。”

  安吉拉贝贝:“切,说得好像你很懂似得?你这么懂不也是单身狗?不然app为什么给你推送征婚广告?”

  “确实,我单身,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主动单身。至于单身狗这个称呼……我觉得用‘钻石王老五’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安吉拉贝贝:“如果吹牛上税,你应该能养活祖国半壁江山。”

  沈云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了拍身后的游艇驾驶舱,又拍了拍茶几上放着的,已经喝掉三分之一的李察干邑。

  “酒你应该没有喝过,但这标总认识吧。”

  安吉拉贝贝:“盗图狗。”

  沈云不怒不恼,唇角带笑,伸出手指在放着冰块的力多杯里蘸了点酒水,往茶几写上“安吉拉贝贝”五个字,又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我们一般不晒酒,拍拍杯子,朋友圈好这口的就来了。”

  过有十几秒。

  安吉拉贝贝:“聊了这么久,我看你这人还蛮有涵养的,要不加个微信吧。”

  “抱歉,我偶尔做慈善,但从不扶贫。”

  安吉拉贝贝:“真是个下头男!”

  沈云选了一张大话西游里夕阳武士和紫霞仙子转世一起看镜头的照片发出去,随后在安吉拉贝贝头像旁边的三角符号一点,选择移入黑名单,然后把手机一丢,端起杯子悠悠地喝了口酒。

  酒水裹着一点辛辣入喉,随即花香弥漫,果味绵延……

  他今年三十七岁,父母健康,事业有成,只要自己想,可以天天换女人,夜夜做新郎,然而周围的女性再漂亮,再性感,却怎么也找不回纯纯心动的感觉,前几天看见一个红娘博主给刚刚步入社会的单身女孩儿的忠告,要在恰当的年龄段做恰当的事,他这才幡然醒悟。

  回首大学到读研的七年,他的情感世界就是一片沙漠,等步入社会做出成绩,已经三十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唉。

  沈云轻叹一声,端起杯子又喝了口酒。

  就在这个时候,支架上的鱼竿动了动,他转头一看,浮漂迅速沉入水里。

  他赶紧放下酒杯,拿起鱼竿准备收线,谁知一股大力涌来,直接将他拽了个趔趄,好巧不巧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栽下游艇。

  被冷水一激,他下意识想要松开鱼竿,可不知道为什么,手就像焊在上面一样,直直扎向更深的水域。

  tmd,放手啊!

  咳咳……

  沈云呛了两口水,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

  哗啦啦。

  翻书的声音。

  时光跌跌撞撞,季节来来往往。

  愿你心宽如海,放得下过往,装得下未来。

  这字迹,这味儿,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好像是谁写给他的毕业赠言,也不知道是哪里抄的,想来会安安静静躺在除留言人以外全班同学的毕业纪念册里。

  是谁写的呢?

  反正不是眼前这个。

  沈云看向朦胧的主席台上同样朦胧的侧脸。

  “希望大家不要再传我跟沈云的闲话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更不会嫁给他。”

  又是这个画面,有时候是半年,有时候是一两年,反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梦里,现在连死都要再来一遍。

  这也难怪,如果不是她,高考结束后的十年,他又怎么可能一心伏在学习和工作上,虽说最终实现了财务自由,却也蹉跎了青春年华。

  有时候想想还挺佩服她的诚实,勇敢以及自私冷酷的,换成当年纯情少年,总是在乎别人感受的他,打死都做不出当众给异性难堪这种事,哪怕并不喜欢对方。

  “都快死了还要嘲讽我,要不要这么狗?”

  “沈云,你在那儿瞎嘟囔什么呢?”

  不知道谁在背后搡了他一把。

  朦胧中,这股力量把他推出水面,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清晰起来。

  十年苦读一朝决胜负,数载艰辛六月定乾坤。

  主席台后面的墙上,红纸贴得有些歪,旁边是一团超级明显的烟熏色,空气中飘着刺鼻的油烟味儿,垃圾桶里的烂韭菜比鲱鱼罐头还上头,神仙来了嗅一嗅,也得夭寿三百六。

  沈云揉了揉眼,仔细打量无聊口号下面的横幅。

  江州市第三中学2004年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2004年?

  20年前?

  他往右方瞄了一眼。

  对叠的白色餐桌,有些桌腿漆皮都花了,桌沿泛的油光用刀刮一刮至少能炼半吨地沟油。

  透过餐桌和凳子的缝隙可以看到打饭的窗口,玻璃上贴着三排红字,烧饼五角,馒头两角,馄饨一块五,馄饨的“馄”的偏旁还掉了,再往右一块玻璃贴着“饭票”二字,应该是兑换饭票的窗口了。

  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眼前一幕唤醒了脑海尘封的往事,没错,这就是他读了三年高中的地方,挂着市重点的名号,却连个像样的会场都没有,甭管是开文艺晚会,还是听糊弄事儿的安全教育课,只要超过二百人就得借用食堂。

  而陌生是因为对于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这一切太遥远了,遥远到不真实。

  “沈云!你赶紧做点什么,不然要成大家的笑话了。”

  还是那个声音,语气比刚才更急了。

  ps:新书期追读很重要,希望大家能每天点开追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