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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悲仁人之尽节兮

  陈怀义朝赵青瑶和肖银铃摆头:“贵客登门,麻烦听风摇月准备些好菜,我要与三位兄长开怀畅饮。”

  肖银铃还有些迟疑。

  赵青瑶却拍拍肖银铃的肩膀:“小银铃儿,你陪着仲宜哥,我去准备酒菜。”

  陈怀义却直接摆手:“俩人都去。”

  肖银铃和赵青瑶同时皱眉,看向陈怀义。

  陈怀义迎着两个小女人的目光微微点头:“去吧。”

  赵青瑶反应过来,拉着肖银铃离开。

  等两个小女人离开,陈怀义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兄长,请坐。”

  陈志勇三人在陈怀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沉声问:“陈怀义,你单独与我们相处,真不怕死?还是做好了单身赴死的准备?”

  陈怀义摇摇头,挥手。

  石桌上出现一套皇家专用的黄釉粉彩酒具。

  这套瓷器不是文宝,就是普通瓷器,但烧制难度却很高,胎体轻薄,釉色细腻,画工精湛,用料和做工都是顶级,艺术含量也不低。

  在文宝横行的世界里,价值也很高。

  赵青瑶送他的。

  用这套瓷器待客,招待任何人都不丢面子。

  就俩字——上档次。

  陈怀义摆好酒杯,取出葫芦,往酒壶中灌了满满一壶七品青梅。

  斟酒。

  挥手送到三人面前。

  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双手微送:“承蒙三位哥哥手下留情,让我侥幸多活这么些天,一杯薄酒,略表心意,小弟先干为敬。”

  话落。

  仰头。

  一饮而尽。

  陈志勇三人对视一眼,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怀义再斟酒。

  举杯互敬。

  酒过三巡。

  陈怀义才吐了一口气:“辛苦三位哥哥,让你们多跑一趟。”

  陈志勇摇头:“我们也不愿意跑这一趟。”

  陈志强:“可是没办法。”

  陈飞云:“不跑这一趟,我们就要步你后尘被逐出陈家。”

  陈志勇接着道:“其实对我们三兄弟来说,被驱逐也没啥,毕竟我们连死都不怕。”

  陈志强:“可是,我们有家小,有爹娘儿女。”

  陈飞云:“所以,我们不得不再跑一趟,做这违心之事。”

  陈志勇再次端起酒杯:“老哥我借花献佛,向老弟赔罪,不管最终如何,都是我们三人对不起老弟,给老弟带来这么多麻烦。”

  说完,三兄弟一饮而尽。

  陈怀义同样回敬一杯。

  再斟酒。

  转移话题:“门外情形如何?”

  陈志勇露出笑容:“人山人海,便是在州城,也少见这般盛景,老弟名气之大,可见一斑。”

  陈志强:“四面八方还有一些人才刚出发,要过几天才能赶到这里。”

  陈飞云:“届时,屯阳县流动人口恐怕比州城还多。”

  陈怀义笑笑:“可见大家向学之心还是挺重。”

  陈志勇摇摇头:“向学?不,一部分人为了凑热闹,一部分人为了提升实力,还有一部分人只想占你便宜,更有一部分人心怀不轨,真心为学问而来的怕是不足万分之一。”

  说到这里,话多了起来。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吐槽社会风气。

  看似儒道为尊,人人好学。

  可功利心却极强,目的就是提升战斗力,而非真心向学。

  学问,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只是提升战斗力的工具。

  用陈志勇的话讲:“别看我们三兄弟都是进士文位,但说实话,学问真不行,从童生起,便走偏了路子,几十年所学,全与战斗相关,且只有一个目的,提升文位,根本没有潜心治学的心态,更毫无修养和德行可言。”

  陈志强接过话茬:“何止我们三兄弟,便是很多大儒,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儿去,实力超群,可德行却与蛮荒冰原的妖族别无二致。”

  陈飞云叹了口气:“这种生活,挺煎熬。”

  陈志勇再道:“幸好有你,老弟你的横空出世,在我们三兄弟眼里,就是这个陈旧腐朽且充满血腥气息的世界里唯一的光芒。”

  陈志强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老弟,好好活下去,我有预感,你将会改变这一切。”

  陈飞云同样端起酒杯:“这个天下真的无趣得很,也就老弟那些诗词文章还不错。”

  陈志勇点点头:“老弟,前路艰难,保重。”

  话音落下。

  陈氏三兄弟放下酒杯,对视一眼,重重点头,同时激活文心。

  “噗——”

  三声轻响。

  三兄弟面色同时衰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更有精纯的文气自全身上下逸散。

  只几个呼吸,三兄弟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连衣服鞋子都没留下。

  微风吹过。

  干干净净。

  连一点尘土都没有。

  仿佛无人来过。

  只有石凳上留有三个乾坤袋。

  陈怀义面无表情地拾起三个乾坤袋,挂在身上。

  然后,抓起酒葫芦,仰头,“咕嘟咕嘟”狂饮几大口。

  瞬间烂醉如泥。

  踉跄跌倒。

  扶着石桌,含混不清地嘶吼起来。

  “惜余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

  “……”

  “悲仁人之尽节兮,反为小人之所贼。”

  “……”

  吼罢。

  大笑三声。

  仰面倒下,呼呼大睡。

  赵青瑶和肖银铃听到动静,急忙赶来,七手八脚地扶起陈怀义送进卧室。

  脱衣,去靴,盖上被子。

  忙完。

  肖银铃吐了口气:“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赵青瑶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擦掉陈怀义眼角的泪痕:“应该跟陈氏三兄弟有关。”

  “对,陈氏三兄弟呢?”

  “在刚才那首诗歌中。”

  肖银铃怔住,抬头望天。

  天空中。

  天花乱坠。

  异景生动。

  有陈怀义骑龙驭凤的画面。

  画面中,陈怀义神情悲愤,虽周游天地俯仰宇宙,却又有飘飘然不知何往的茫然之感。

  略去陈怀义,画面中呈现出来的景物,无不令人惊叹。

  蜿蜒浩荡的黄河。

  气势磅礴的四海。

  朱雀苍龙白虎玄武太一象车,全部充满神秘且令人敬畏的色彩。

  更有鬼神以苍凉且悲愤的声音在诵读。

  读到“悲仁人之尽节兮”时,悲愤之声更是声震四海,悲愤之气几乎冲破云霄。

  肖银铃这才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头看向昏睡不醒的小师弟,心脏微微刺痛。

  小师弟这是有多悲愤,才能写出这般悲愤之气直冲云霄的诗歌?

  颍州陈氏,实在该死!